第 23 章
關燈
小
中
大
第 23 章
亥時, 雲落城已至夜闌人靜時。
晚風習習。
晏知月斂了氣息，不緊不慢地走在無人街道上，懷中還揣著一只白兔。
池蓁蓁睡了一整天, 精神頭極t好。透過衣襟縫隙，一直目光炯炯地盯著外面。
仗著兩人用靈識交流, 不會被旁人聽到, 還纏著晏知月聊個沒完。
“阿月你說，雲府那邊會不會已經把魔陣修好了, 開始找我們了啊？”
“不會。”
不論那魔陣是何用途, 若是能那麽輕而易舉地布置成功, 這人間早就被邪魔侵襲, 生靈塗炭了。
晏知月早先從古籍中讀到過, 說魔界有一陣法, 可強行吸納陣法周圍的天地靈氣，並收歸己用，從而滋養靈體、增進修為。
此法會擾亂萬物平衡，逆天而行，自然在正道宗門的典籍中被歸類為邪術。
雲落城與海相鄰, 海底有歸墟之境。雖已然荒廢, 但畢竟方圓數百裏荒無人煙, 由深淵溫養著, 應該稱得上靈氣充沛。至少會比普通地方更有利於這種歪門邪道的陣法。
當然，這番推測, 也是基於傳聞。
既然雲落城城主一家悉數身體虛弱、壽數不長，那擺陣之人, 只需用“移壽”一說，便可輕而易舉地說動雲家人。
結合那面點攤攤主所說, 這任城主壽數已經遠超其父，而那雲令目前看起來也是活蹦亂跳，極有可能就是陣法的功效。
只是，布陣的是人，晏知月沒法隨意處置他們，也不可胡亂斬殺。
就是不知究竟是什麽人，身上沒有魔氣，卻幫著魔族在人間作亂呢？一切都還得仔細調查。
晏知月不自覺蹙了蹙眉，陷入沈思。
“……阿月？阿月？你怎麽了？”
池蓁蓁見他一直不說話，探出腦袋，用靈識疊聲問道。
晏知月一怔，“無事。”
池蓁蓁早已習慣他這副故弄玄虛的模樣，也不覺得尷尬，想了想，追問：“是在想雲府那個法陣的事嗎？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那我們拿到歸墟白玉之後，再回雲府去看看吧？”
雖然池蓁蓁偷城主印時，還用幻術拿小木條變了個一模一樣的替換過去，但誰知道會不會有人發現呢。
按照晏知月說的，府內有高人在。她這種低等幻術，只能騙騙沒有靈力的凡人。若是靈力高強的修煉者，一眼便可看破。
他們還沒拿到歸墟白玉，不能先去雲府冒險。萬一被抓了……
可是，晏知月也會有敵手嗎？
池蓁蓁忍不住懷疑。
若是晏知月名不符實，她壓根不需要費這麽多功夫來接近他。大抵只要求求義父，拜托義父在妖界找幾個厲害的角色，直接來強搶他的命劍即可。
但，連義父這麽厲害的大妖都說過，晏知月的出現或許就是天命，是神器的選擇。就算他親自出馬，也不一定是晏知月的對手。
這樣的晏知月，直接拿著劍殺進城主府內。
什麽能人異士、什麽陣法，應該能輕而易舉地掃蕩幹凈。
偏偏，他又是個正義凜然的性子，殺妖除魔從不手軟，但絕不可能如此對付凡人。
無論善惡，他們才是他要守護的大道。
果然，聽她這麽問，晏知月淡淡地答道：“先去雲府。若是那陣法真與魔相關，白日被我毀掉之後，魔族恐陣法的真相暴露，可能會將其他人滅口。”
“那好吧。”
池蓁蓁長長地嘆了口氣，長耳朵耷拉下來，細白絨毛若有似無地掃過晏知月的脖子，“……阿月總是對別人那麽好。”
可惜，那麽好的人，她卻因為想要他的命劍，一直騙他。
誰讓她是妖呢。
道不同，本就無法共存。
哪怕沒有溫月梗在其中，她與晏知月，註定也無法同路。
……
池蓁蓁不說話，晏知月也不會主動開口。
氣氛就此沈靜下來。
四下無人，一路暢通無阻。
不過兩炷香功夫，一天之內，兩人又一次來到城主府門口。
這回，外頭竟然沒有護衛。
晏知月的表情比剛剛凝重許多。
“消失了。”
池蓁蓁從他身上跳下來，變出人身，小聲問道：“什麽消失了？”
晏知月：“魔氣。陣中那一縷魔氣不見了。陣法也消失了。”
白日，他察覺到池蓁蓁有危險，急著去救她，只是毀了陣法，但並沒有將陣眼毀掉。
那一縷魔氣殘存在陣眼中，剛好可用以追溯來源。
誰曾想，僅僅過了幾個時辰，那個陣眼連同魔氣一同消失殆盡，仿佛不曾出現過。
難道魔族已經來過此地？
不可能。
雲落城並不大，城主府和客棧相距也不算很遠。以他的靈力，若是城中出現魔族，不可能毫無察覺才是。
池蓁蓁：“那我們該如何……”
未等她說完，晏知月驀地出手，攬住池蓁蓁的腰將她抱起來，帶著她跳進了城主府內。
全程不過眨眼間，看上去十分輕松。
池蓁蓁：“……”
池蓁蓁：“我們就這麽進來了嗎？白天攔住我的結界呢？”
晏知月松開她，沿著青石板小道，大步朝後院方向走去。
待到僻靜處，才平聲給她解釋：“許是陣法的作用。你在府內應該是使用了靈力，不小心觸動了陣法，使得它自動開啟防禦機制。現在陣眼消失，用來保護陣法的結界自然也不覆存在。”
“原來如此。”
池蓁蓁點點頭，見晏知月步伐匆匆，也不再多嘴，連忙跟上他。
一路上，竟然沒有遇到一個侍女家丁。
回廊下的燈籠卻悉數亮著。
昏黃的燭光，將雲府四處照得朦朦朧朧依稀可見，卻又不甚清晰。
整座城主府像是一夕之間變成了鬼域，一片寂靜，不見活人。偏偏卻又能感覺到各個屋內有活人的氣息。
片刻後，兩人來到了原先那處後院。
那幾個巨大木箱早已不見蹤影。
偌大的院子，空空蕩蕩，無端顯得陰森。
池蓁蓁心裏有點發怵，仰頭與晏知月對視一眼，見他面不改色，便咬著唇，小心地拽住了他的衣袖，半個身子幾乎都快貼到他身上。
“阿月，這裏感覺不是很好，我有點害怕……”
晏知月瞥她一眼，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，淡聲安撫道：“不必緊張。”
池蓁蓁聲音越來越低，“你會保護我的吧……”
“……嗯。”
得了允諾，池蓁蓁心下陡然一松，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，悄悄氤氳開來。
不過，晏知月卻沒有察覺到身後少女的這點細膩心理，目光如炬，在漆黑夜幕裏仔細查探著這個院子。
什麽都沒有。
這裏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，一絲靈力痕跡都未有留下。連他白日用來破陣的痕跡都完全不見了。
晏知月思忖幾息，使了個追蹤術。
指尖一道亮光，隨著他的指向，落到院子的四個角。光暈隱隱閃爍，而後便很快熄滅，無疾而終。
他收回手，垂眸沈吟。
“先走吧。”
須臾，晏知月沈沈開口道。
池蓁蓁眨了眨眼睛，“不繼續找了嗎？”
晏知月：“我剛剛在這裏放了靈器，明日只要有人經過，便能抽取他的記憶。我們白日再來。”
“好，都聽阿月的。”
……
很快，兩人從雲府離開。
但他們並沒有折返回到客棧，而是再次出城，去海邊尋那歸墟之境的入口。
歸墟白玉才是晏知月這次來雲落城的主要目的。
而且，因為雲落久違地出現了魔族的氣息，越陽山的護山陣法就變得更加重要。萬一魔族侵犯人界，各大正道門派毫無疑問會成為他們的首要目標。
這回倒是十分順利。
那白色眼珠見到印紐，語氣明顯透出幾分欣喜意味，“小友，老夫果真沒有看錯你！快快給我！”
沒等晏知月開口，池蓁蓁搶先道：“那你先把說好的歸墟白玉拿出來交換。”
“放心，老夫定然不會誆騙你們。”
渾厚低沈的聲音甫一落下，眼珠背後的漆黑城墻表面開始剝落。
“嘩啦啦——”
“轟——”
隨著表面沙土紛紛往下掉，漸漸地，城墻也跟著開始坍塌。
池蓁蓁嚇了一跳。
條件反射拉著晏知月連連後退了幾步。
半盞茶功夫，墻體盡數坍塌，露出了城墻內裏的玄機。
距離所站處約莫一人高的地方，放著一塊白色石頭，此刻，正散發著瑩瑩微光。
池蓁蓁是第一次見，盯著看了半天，忍不住小聲感嘆：“原來這就是歸墟白玉啊……”
晏知月沒應聲。
頓了頓，又往前一步，站到了她身前。
等到周圍一切重回安靜，白色眼珠才再次開口：“歸墟白玉乃是歸墟之境特產的珍寶，自從此處湮滅之後，也不再有新的歸墟白玉產生。這最後一塊，使我產生了意識。你們將印紐放在墻內那塊歸墟白玉旁，然後就可t以把它拿走了。……若是想動什麽歪腦筋，今日你們誰都離不開這裏。”
晏知月微微頷首，語氣平平淡淡，但聽著卻有莫名的信服力。
“請前輩放心。”
說完，他示意池蓁蓁站在原地不要動，自己走上前去，把城主印放到了白色石頭旁，再用靈力將其挖出來，收入袖中。
隨著他的手放下，整個海底空間開始劇烈震蕩起來，所立之地也開始坍塌碎裂。
“阿月小心！”
眼見著晏知月腳底的石板開裂，池蓁蓁飛快地跑上前，想要將他從那處撞開，以免被卷入其中。
只是，眨眼間，白色眼珠已經悄然闔上，整個空間再次變得黑暗，目不可視。
她沒能把人撞開。
自己倒是撞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，被一把攬住。
晏知月的聲音在頭頂響起，“走。”
池蓁蓁沒有猶豫，立刻牢牢地摟住了晏知月。
下來時那個水階尚未完全被毀，只是有些搖搖欲墜，看起來也堅持不了太久。
晏知月帶著池蓁蓁快步一路往前，終於踏上了第一級水階。
下一瞬，那一級水階就卷起了水波，開始飛速消散。
此情此景，逼迫著他們勢必要飛奔上去，一步都不能停下。
池蓁蓁人輕也瘦小，掛在晏知月身上，看起來並未給他造成什麽負擔，他依舊穩穩地往上跨，連氣息都沒有亂掉幾分。
不知道什麽時候起，水階兩邊的黑暗中，升起了水幕。
水幕之中，仿佛存在另一個世界。
裏面呈現出繁華的景象，活靈活現。
寬敞的街道，馬車、商販、行人穿梭其中，路的盡頭是石板橋，橋邊腫了一棵柳樹，枝葉好似被風緩緩吹動，四下飄蕩。
一切都是寧靜而祥和的景象。
池蓁蓁楞楞地註視著水幕之中，“這是什麽……”
晏知月瞥了一眼，竟然還能空出手來蓋上她的眼睛。
“別看，這是歸墟之境的幻境。”
“幻境？”
“嗯。歸墟之境的怨念消散了，此地即將坍塌。這應該是他最後殘存的能量，使得百年前發生過的場景覆現在那裏。”
說完這句話，晏知月已經抱著池蓁蓁重新落到了礁石上，“到了。”
他松開手。
池蓁蓁睜開眼時，恰好看到那道水門在海面合上，似乎是要把整個歸墟之境徹底埋葬在海底。
池蓁蓁看了一會兒，小聲問：“結束了？”
晏知月：“嗯。”
那道水幕上的場景太過清晰，令人印象太過深刻。回想起來，池蓁蓁低低嘆了口氣，忍不住唏噓道：“居然就這樣沒了……”
繁華落幕，沈入海底，回歸虛妄。
曾經發生在此地的愛恨與往事，世間便再無人知曉。
他們竟變成了最後的觀眾。實在叫人心生感慨。
但晏知月依舊是冷靜平淡的模樣，好像沒有絲毫屬於人的情感波動，只是說：“既已湮滅，便是命數，不必寄掛。”
“湮滅了就要忘記嗎？”
“自然應當如此。”
聞言，池蓁蓁勉強笑了一下，垂下眸子，將所有情緒悉數藏於睫毛底下。
她不會忘記的。
不。
她不會讓溫月湮滅的。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亥時, 雲落城已至夜闌人靜時。
晚風習習。
晏知月斂了氣息，不緊不慢地走在無人街道上，懷中還揣著一只白兔。
池蓁蓁睡了一整天, 精神頭極t好。透過衣襟縫隙，一直目光炯炯地盯著外面。
仗著兩人用靈識交流, 不會被旁人聽到, 還纏著晏知月聊個沒完。
“阿月你說，雲府那邊會不會已經把魔陣修好了, 開始找我們了啊？”
“不會。”
不論那魔陣是何用途, 若是能那麽輕而易舉地布置成功, 這人間早就被邪魔侵襲, 生靈塗炭了。
晏知月早先從古籍中讀到過, 說魔界有一陣法, 可強行吸納陣法周圍的天地靈氣，並收歸己用，從而滋養靈體、增進修為。
此法會擾亂萬物平衡，逆天而行，自然在正道宗門的典籍中被歸類為邪術。
雲落城與海相鄰, 海底有歸墟之境。雖已然荒廢, 但畢竟方圓數百裏荒無人煙, 由深淵溫養著, 應該稱得上靈氣充沛。至少會比普通地方更有利於這種歪門邪道的陣法。
當然，這番推測, 也是基於傳聞。
既然雲落城城主一家悉數身體虛弱、壽數不長，那擺陣之人, 只需用“移壽”一說，便可輕而易舉地說動雲家人。
結合那面點攤攤主所說, 這任城主壽數已經遠超其父，而那雲令目前看起來也是活蹦亂跳，極有可能就是陣法的功效。
只是，布陣的是人，晏知月沒法隨意處置他們，也不可胡亂斬殺。
就是不知究竟是什麽人，身上沒有魔氣，卻幫著魔族在人間作亂呢？一切都還得仔細調查。
晏知月不自覺蹙了蹙眉，陷入沈思。
“……阿月？阿月？你怎麽了？”
池蓁蓁見他一直不說話，探出腦袋，用靈識疊聲問道。
晏知月一怔，“無事。”
池蓁蓁早已習慣他這副故弄玄虛的模樣，也不覺得尷尬，想了想，追問：“是在想雲府那個法陣的事嗎？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那我們拿到歸墟白玉之後，再回雲府去看看吧？”
雖然池蓁蓁偷城主印時，還用幻術拿小木條變了個一模一樣的替換過去，但誰知道會不會有人發現呢。
按照晏知月說的，府內有高人在。她這種低等幻術，只能騙騙沒有靈力的凡人。若是靈力高強的修煉者，一眼便可看破。
他們還沒拿到歸墟白玉，不能先去雲府冒險。萬一被抓了……
可是，晏知月也會有敵手嗎？
池蓁蓁忍不住懷疑。
若是晏知月名不符實，她壓根不需要費這麽多功夫來接近他。大抵只要求求義父，拜托義父在妖界找幾個厲害的角色，直接來強搶他的命劍即可。
但，連義父這麽厲害的大妖都說過，晏知月的出現或許就是天命，是神器的選擇。就算他親自出馬，也不一定是晏知月的對手。
這樣的晏知月，直接拿著劍殺進城主府內。
什麽能人異士、什麽陣法，應該能輕而易舉地掃蕩幹凈。
偏偏，他又是個正義凜然的性子，殺妖除魔從不手軟，但絕不可能如此對付凡人。
無論善惡，他們才是他要守護的大道。
果然，聽她這麽問，晏知月淡淡地答道：“先去雲府。若是那陣法真與魔相關，白日被我毀掉之後，魔族恐陣法的真相暴露，可能會將其他人滅口。”
“那好吧。”
池蓁蓁長長地嘆了口氣，長耳朵耷拉下來，細白絨毛若有似無地掃過晏知月的脖子，“……阿月總是對別人那麽好。”
可惜，那麽好的人，她卻因為想要他的命劍，一直騙他。
誰讓她是妖呢。
道不同，本就無法共存。
哪怕沒有溫月梗在其中，她與晏知月，註定也無法同路。
……
池蓁蓁不說話，晏知月也不會主動開口。
氣氛就此沈靜下來。
四下無人，一路暢通無阻。
不過兩炷香功夫，一天之內，兩人又一次來到城主府門口。
這回，外頭竟然沒有護衛。
晏知月的表情比剛剛凝重許多。
“消失了。”
池蓁蓁從他身上跳下來，變出人身，小聲問道：“什麽消失了？”
晏知月：“魔氣。陣中那一縷魔氣不見了。陣法也消失了。”
白日，他察覺到池蓁蓁有危險，急著去救她，只是毀了陣法，但並沒有將陣眼毀掉。
那一縷魔氣殘存在陣眼中，剛好可用以追溯來源。
誰曾想，僅僅過了幾個時辰，那個陣眼連同魔氣一同消失殆盡，仿佛不曾出現過。
難道魔族已經來過此地？
不可能。
雲落城並不大，城主府和客棧相距也不算很遠。以他的靈力，若是城中出現魔族，不可能毫無察覺才是。
池蓁蓁：“那我們該如何……”
未等她說完，晏知月驀地出手，攬住池蓁蓁的腰將她抱起來，帶著她跳進了城主府內。
全程不過眨眼間，看上去十分輕松。
池蓁蓁：“……”
池蓁蓁：“我們就這麽進來了嗎？白天攔住我的結界呢？”
晏知月松開她，沿著青石板小道，大步朝後院方向走去。
待到僻靜處，才平聲給她解釋：“許是陣法的作用。你在府內應該是使用了靈力，不小心觸動了陣法，使得它自動開啟防禦機制。現在陣眼消失，用來保護陣法的結界自然也不覆存在。”
“原來如此。”
池蓁蓁點點頭，見晏知月步伐匆匆，也不再多嘴，連忙跟上他。
一路上，竟然沒有遇到一個侍女家丁。
回廊下的燈籠卻悉數亮著。
昏黃的燭光，將雲府四處照得朦朦朧朧依稀可見，卻又不甚清晰。
整座城主府像是一夕之間變成了鬼域，一片寂靜，不見活人。偏偏卻又能感覺到各個屋內有活人的氣息。
片刻後，兩人來到了原先那處後院。
那幾個巨大木箱早已不見蹤影。
偌大的院子，空空蕩蕩，無端顯得陰森。
池蓁蓁心裏有點發怵，仰頭與晏知月對視一眼，見他面不改色，便咬著唇，小心地拽住了他的衣袖，半個身子幾乎都快貼到他身上。
“阿月，這裏感覺不是很好，我有點害怕……”
晏知月瞥她一眼，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，淡聲安撫道：“不必緊張。”
池蓁蓁聲音越來越低，“你會保護我的吧……”
“……嗯。”
得了允諾，池蓁蓁心下陡然一松，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，悄悄氤氳開來。
不過，晏知月卻沒有察覺到身後少女的這點細膩心理，目光如炬，在漆黑夜幕裏仔細查探著這個院子。
什麽都沒有。
這裏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，一絲靈力痕跡都未有留下。連他白日用來破陣的痕跡都完全不見了。
晏知月思忖幾息，使了個追蹤術。
指尖一道亮光，隨著他的指向，落到院子的四個角。光暈隱隱閃爍，而後便很快熄滅，無疾而終。
他收回手，垂眸沈吟。
“先走吧。”
須臾，晏知月沈沈開口道。
池蓁蓁眨了眨眼睛，“不繼續找了嗎？”
晏知月：“我剛剛在這裏放了靈器，明日只要有人經過，便能抽取他的記憶。我們白日再來。”
“好，都聽阿月的。”
……
很快，兩人從雲府離開。
但他們並沒有折返回到客棧，而是再次出城，去海邊尋那歸墟之境的入口。
歸墟白玉才是晏知月這次來雲落城的主要目的。
而且，因為雲落久違地出現了魔族的氣息，越陽山的護山陣法就變得更加重要。萬一魔族侵犯人界，各大正道門派毫無疑問會成為他們的首要目標。
這回倒是十分順利。
那白色眼珠見到印紐，語氣明顯透出幾分欣喜意味，“小友，老夫果真沒有看錯你！快快給我！”
沒等晏知月開口，池蓁蓁搶先道：“那你先把說好的歸墟白玉拿出來交換。”
“放心，老夫定然不會誆騙你們。”
渾厚低沈的聲音甫一落下，眼珠背後的漆黑城墻表面開始剝落。
“嘩啦啦——”
“轟——”
隨著表面沙土紛紛往下掉，漸漸地，城墻也跟著開始坍塌。
池蓁蓁嚇了一跳。
條件反射拉著晏知月連連後退了幾步。
半盞茶功夫，墻體盡數坍塌，露出了城墻內裏的玄機。
距離所站處約莫一人高的地方，放著一塊白色石頭，此刻，正散發著瑩瑩微光。
池蓁蓁是第一次見，盯著看了半天，忍不住小聲感嘆：“原來這就是歸墟白玉啊……”
晏知月沒應聲。
頓了頓，又往前一步，站到了她身前。
等到周圍一切重回安靜，白色眼珠才再次開口：“歸墟白玉乃是歸墟之境特產的珍寶，自從此處湮滅之後，也不再有新的歸墟白玉產生。這最後一塊，使我產生了意識。你們將印紐放在墻內那塊歸墟白玉旁，然後就可t以把它拿走了。……若是想動什麽歪腦筋，今日你們誰都離不開這裏。”
晏知月微微頷首，語氣平平淡淡，但聽著卻有莫名的信服力。
“請前輩放心。”
說完，他示意池蓁蓁站在原地不要動，自己走上前去，把城主印放到了白色石頭旁，再用靈力將其挖出來，收入袖中。
隨著他的手放下，整個海底空間開始劇烈震蕩起來，所立之地也開始坍塌碎裂。
“阿月小心！”
眼見著晏知月腳底的石板開裂，池蓁蓁飛快地跑上前，想要將他從那處撞開，以免被卷入其中。
只是，眨眼間，白色眼珠已經悄然闔上，整個空間再次變得黑暗，目不可視。
她沒能把人撞開。
自己倒是撞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，被一把攬住。
晏知月的聲音在頭頂響起，“走。”
池蓁蓁沒有猶豫，立刻牢牢地摟住了晏知月。
下來時那個水階尚未完全被毀，只是有些搖搖欲墜，看起來也堅持不了太久。
晏知月帶著池蓁蓁快步一路往前，終於踏上了第一級水階。
下一瞬，那一級水階就卷起了水波，開始飛速消散。
此情此景，逼迫著他們勢必要飛奔上去，一步都不能停下。
池蓁蓁人輕也瘦小，掛在晏知月身上，看起來並未給他造成什麽負擔，他依舊穩穩地往上跨，連氣息都沒有亂掉幾分。
不知道什麽時候起，水階兩邊的黑暗中，升起了水幕。
水幕之中，仿佛存在另一個世界。
裏面呈現出繁華的景象，活靈活現。
寬敞的街道，馬車、商販、行人穿梭其中，路的盡頭是石板橋，橋邊腫了一棵柳樹，枝葉好似被風緩緩吹動，四下飄蕩。
一切都是寧靜而祥和的景象。
池蓁蓁楞楞地註視著水幕之中，“這是什麽……”
晏知月瞥了一眼，竟然還能空出手來蓋上她的眼睛。
“別看，這是歸墟之境的幻境。”
“幻境？”
“嗯。歸墟之境的怨念消散了，此地即將坍塌。這應該是他最後殘存的能量，使得百年前發生過的場景覆現在那裏。”
說完這句話，晏知月已經抱著池蓁蓁重新落到了礁石上，“到了。”
他松開手。
池蓁蓁睜開眼時，恰好看到那道水門在海面合上，似乎是要把整個歸墟之境徹底埋葬在海底。
池蓁蓁看了一會兒，小聲問：“結束了？”
晏知月：“嗯。”
那道水幕上的場景太過清晰，令人印象太過深刻。回想起來，池蓁蓁低低嘆了口氣，忍不住唏噓道：“居然就這樣沒了……”
繁華落幕，沈入海底，回歸虛妄。
曾經發生在此地的愛恨與往事，世間便再無人知曉。
他們竟變成了最後的觀眾。實在叫人心生感慨。
但晏知月依舊是冷靜平淡的模樣，好像沒有絲毫屬於人的情感波動，只是說：“既已湮滅，便是命數，不必寄掛。”
“湮滅了就要忘記嗎？”
“自然應當如此。”
聞言，池蓁蓁勉強笑了一下，垂下眸子，將所有情緒悉數藏於睫毛底下。
她不會忘記的。
不。
她不會讓溫月湮滅的。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